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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访萧乾的梦之谷

1999-05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我来汕头的目的之一就是寻访萧乾的梦之谷。

其实,还未过海到角石中学———如今叫金山中学,我就已经开始寻访了。

刚刚抵达汕头的那个晚上,接待我的汕头朋友得知我对萧乾的漂泊汕头很有兴趣,便告诉我一个消息,说,《梦之谷》中的女主人公的原型现在还健在,就住在市区。我感到意外的惊喜,当即决定去拜访。这样,第二天上午,还未来得及漫步角石,我便在汕头朋友们的陪同下去看望《痕迹》中所写到的“w”———《梦之谷》中雯的原型。

生活中的w名字就叫曙雯。当我初见到她时,她便指着自己的绘画作品上的署名对我说:我一直用这个名字,没有改过!

说这句话时,她声音高亢,透出刚强与果断。她已88岁,但身体健康,精瘦小个,尤显得挺有精气神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。她告诉我们,每天早上她要到公园里去打两套太极拳。每天还坚持画画。当她拿笔为我写地址时,手一点儿不发抖,字写得工工整整。特别让人感慨的是不仅她的记忆清晰,而且思路还非常敏捷。

她不回避谈及萧乾。她甚至说,萧乾胆子小,似有不满之意。这印证了萧乾在回忆录所说,他当时害怕恶势力对他们的爱情的干涉,因为有一个有钱有势的校董也看中了她,可能会对他有所威胁。无奈中,他匆匆离去,回到北京。他们曾相约等萧乾大学毕业后,一起到南洋去。然而,她很快也被迫离开了角石中学,不能实现他们的梦想。从此,她与萧乾失去联系,各自天涯茫茫。一段值得留恋的时光,便永远消逝了。

看着她,我不免猜想,如果把《痕迹》整理发表,看到萧乾当年记下的他们之间的往事,她该有何感受呢?就在《痕迹》里,萧乾一则《爱情的杯》,明确写出要抽身撤出爱情漩涡的决心,而且,文末写明“下决心日”。

朋友,请你不要再说:“爱情这杯,根本就是苦的,要爱只有喝它!”

然而,然而我这只杯里斟着的,却是一股冷清清的气呀!我若握着这只杯,向人们诉:“我这只杯好苦呵!”岂不是痴吗?所以,呵,我不忍用我可贵的青春,去握着空杯!我呀,从今天,要摔碎它了!

我对她说,正在整理萧乾的这本漂泊笔记,她感到好奇。不过,70年前的往事,早已是过眼烟云,她并不表现出特别的关注。

我问及80年代萧乾、文洁若夫妇对汕头的访问。她说她当时就听说萧乾来过。那一次汕头之行返京后,萧乾曾对我说过,他在汕头有人告诉说她还活着,但生活处境很艰难。他没有去看她,说是要留下一个早年的美好印象。倒是文洁若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在别人陪同下去看望过她,亲眼看到多年担任小学教师的她,当时还住在与臭厕所一墙之隔的阴暗小屋里。因为她在1957年也被打成了“右派”(这要算后来的日子里她与萧乾唯一能够相连的共同遭际),“文革”后虽然被平反,但生活条件却没有改善。文洁若来访时,她并不知道面前这位所谓来自北京的记者,其实就是萧乾现在的夫人。回到北京后,文洁若写了文章在报纸上发表,为她的处境而呼吁。大概到这时她才明白究竟。

她现在住的这套一室一厅的简陋楼房,正是当年经过萧乾文洁若的呼吁,在汕头市政府关怀下分配给她的。如今,和她住在一起的是六十几岁的儿子。他是一名家庭医生,这样,家里的墙壁上,与她的水墨画相映的便是几幅人体穴位示意图。

我没有过多地问她和萧乾当年在角石中学的往事。没有必要。一部《梦之谷》所有的浪漫与诗意,足以描述70年前两个年轻男女之间哀伤的爱情。我只是问她,什么时候读到《梦之谷》的。她说,早在30年代,《文丛》上发表萧乾这篇作品时,她就知道了。有要好的朋友从上海来,带给她这本杂志,对她说:这是写你们的。

她的一生过得很艰难,但终于挺过来了。

几年前她的年已74岁的弟弟送给她一幅字,醒目地挂在墙上。这是录自《圣经》马太福音中的一句话: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。

(摘自《收获》1999年第2期的《漂泊梦之谷》,李辉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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